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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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何有望是個厲害人, 他娘當初生他的時候傷身體不能生了，家裏就只有他一個男娃
雖然他也是男娃，但是在這個多子多孫的時候，她們家只有一個孩子還是受到了不少來自外面的壓力, 何有望小時候也沒少被欺負, 所以他從小就奮發圖強
每天來回走一個讀小時的路去公社上學, 從來不逃課，上初中沒交學費進不去就在教室外面蹭，沒有課本就找其他同學借, 沒有紙幣就在地上練，就這樣，他初中畢業了
那會兒他15歲了，他們家裏條件不好，15歲已經是個壯勞力了, 他自然得幫著家裏
但是他不甘心，運氣好他幫了一個來鄉下探親的城裏人, 就跟去城裏當了學徒，一開始沒有工資, 吃一頓餓一頓的, 他也從不偷懶
就這樣一步步變成臨時工, 得到了工作, 後面又抓住了廠裏的機會來到了這北京城
這時候很多人都不想離家遠, 但是自小在大隊上長大的何有望對外面太期待不過了，他太想去大的遠的地方，太想擺脫那狹小的大隊了
他也做到了
但是他爹娘身體不行, 他們家又只有何有望一個獨苗，隨著何有為年齡大了還沒對象, 他爹娘都著急得不行
何有望也擔心爹娘
但是這時候在外工作的壞處就來了，他一個大隊上出來的普通工人，只能住廠裏宿舍，八九個人睡一間房的，工資也就夠一個人瀟灑，哪裏能把爹娘接過來一起？
更別說他爹娘都是大隊戶口，過來的話一家三口只能靠他一個人生活，日子會很拮據，這讓好不容易過上了好一點生活的何有望哪裏願意？
爹娘不能來城裏，至少現在是不能的，但是什麽時候能來？
何有望那會已經二十出頭了，在大隊上屬於老光棍了，沒少被人嘲笑，這讓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的他爹娘怎麽忍？
再加上他娘當初生下他身體就一直不好，這些年年紀也大了，幹活不是很行，還需要人照顧，何有為也說不準自己什麽時候能結婚，就算結婚，現目前也很難把父母接過來
於是何有望就在鄉下娶了個妻子
他主意打得很好，娶了個妻子可以照顧家裏老人，可以抵了大隊上人的嘴，又能幹活養活自己，時不時還能給他寄些鄉下東西過來，簡直是一舉三得？
百裏而無一害
但是他一個工人，一個現在的城裏人，這沒文化的鄉下人如何配得上？
所以何有望從頭到尾都沒把蘇淑芬當成妻子，只是把他當做那照顧家裏老人的免費保姆，讓她有了孩子，再哄著她好好在老家待著
等過些年了，到時候她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她年紀也大了，孩子也大了，還能有別的選擇？
他給她一個磚房一個孩子，時不時還打錢回去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了，這待遇鄉下誰家比得上？
何有望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了，所以心安理得地就在城裏和自己喜歡的人領了證，結了婚，還有了孩子
他去查過了，這可是兒子，兒子呢
何有望心疼地看著自己妻子，體貼道，“這大冷天怎麽出來了？路也滑，萬一摔倒了怎麽辦？”
“孩子第一次踢我了，你快摸摸看，咱們兒子可有勁了”徐曼身形柔弱，相貌精致，抓著何有望的手摸著肚子，一副柔弱慈母的模樣
何有望看著她，心裏也很是歡喜
早在剛過來廠裏的時候，他就喜歡徐曼了，只可惜徐曼那會兒已經有對象了，他一顆愛慕之心只能藏著
後面徐曼結婚了，他這也慢慢放下心思，回老家結了婚，誰料到徐曼丈夫意外去世，留下她孤女寡母，一個人可太難了，兩個人慢慢就聯絡上了
她說她結過婚有孩子配不上他，她說不介意他在鄉下結過婚，也不介意他給家裏打錢
真是溫柔又善解人意
何有望覺得，有妻如此，夫覆何求？
“哎喲，這小子確實，這也太有勁了，這把他娘踢到了怎麽辦？等他出來，得打他屁股讓他漲漲教訓”何有望故作嚴肅
“才不許，你別嚇唬我們小宇”徐曼嗔笑
兩個人站在一起濃情蜜意，一看感情就很好
“我就是過來給你看看咱們兒子第一次踢人”徐曼捂嘴笑了笑，道，“快去上班吧，別耽擱了你，小薇一個人在家裏呢”
聽到這兒，何有望心裏更是熨貼，這小薇是他的繼女，徐曼和前夫的女兒，今年也才五歲
就為了和他說他們兒子的好消息，徐曼扔下孩子匆匆跑過來，這麽看重他，能讓何有望不熨貼嗎？
“小薇好點了沒？回去給她說，晚上爹給她買烤鴨吃”何有望大方道
“你要給她買這個，她感冒保準立馬就好了”徐曼又笑了笑，但是，目光卻不由越過何有望往後看，看皺了皺眉說道
“有望，那些人是你廠裏的嗎？我怎麽覺得他們一直在看我們？”
何有望一直背對著那邊，這會兒聽到徐曼這麽說有些莫名，然後再一轉頭，整個人都楞住了，很是不可置信，完全想不到這些人是怎麽找過來的
這邊見何有望可算是註意到他們這群人了，尤家人輕嗤不屑
“要不要我上去幫你把人先揍一頓？”尤餘餘捏著拳頭躍躍欲試，不過下一秒就被尤年年扯著衣領往後拉了，對上她警告的眼神
尤餘餘訕訕一笑，閉緊自己的嘴，站在後面當自己不存在了，尤年年和尤月月幾人也沒有說話，站在蘇淑芬和何雙夏的身後，等待著她的反應
蘇淑芬一開始還艱難和何雙夏說自己認錯人了，不想去面對這個現實，也不想讓直面這麽可怕的事實
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著點親爹，在外面有人來，甚至還有別的孩子了，蘇淑芬心裏沈痛的時候，又湧起一股無法控制的怒氣
他怎麽可以這樣？
怎麽能這樣當爹？
是她不好嗎？但是她一直都是這樣，如果看不上她當初為什麽要娶她？為什麽還要每個月寫信回來展現自己情深義重？
為什麽？
蘇淑芬想不明白，她的手還捂在何雙夏的眼睛瞎
何雙夏眼睛被遮住了什麽也看不到，但是其他感官卻是更加敏感了，她感受到蒙著她眼睛的手逐漸顫抖了起，漸漸的整個人也顫抖
雖然看不到人，但是何雙夏已經可以感受到她娘難過無措沈痛……
但是就是這樣，她娘還是要蒙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受傷，就像上輩子她娘病重去世那會兒，也是拉著何雙夏的手，告訴她，不要怪她爹，讓她以後要好好的……
何雙夏不能確定，上輩子的她娘到底是完全不知道她爹的情況，還是已經知道了，但是時間過得太久了，她已經沒法回頭了，只能裝不知道默默忍受
兩輩子的情緒交雜在一起，何雙夏突然拉開蘇淑芬的雙手，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沖了過去，朝著何有望狠狠一撞
下一秒何雙夏就直接被掀飛在地
作為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何雙夏猛的一沖也沒什麽用，輕輕就被何有望被開，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憤怒的神情變成了迷茫
啊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她是想要教訓一下這渣男的
然而忘記了這身軀還小小的什麽都不能幹
“毛蛋”
蘇淑芬驚叫一聲，立馬走到何雙夏旁邊抱住她，一雙眼帶著淚花和憤怒，顫抖著說道
“何有望，你竟然敢打毛蛋？你不是東西”
看著她們倆，何有望緊緊皺著眉頭，毛蛋？
“你就是這麽教孩子的？一來就對著親爹動手，沒規矩的鄉下玩意兒”
“我日她媽的，這砍腦殼的背時玩意，他媽生他的時候是不是一屁股把他腦子給夾斷了？”
尤餘餘看不下去了，立馬忘記之前尤年年的警告，撩了撩袖子就要往前沖，又被拉了回來
“別攔我，我要去教訓教訓這不要臉的癟犢子”
尤餘餘反手甩開拉她的手，下一秒，就被推到尤年年旁邊
尤月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揪起一邊氣沖沖也要往往那邊沖的歲歲往她懷裏一放
“把人看好了”
然後她就大步走了過去，越過地上蹲著的蘇淑芬母女倆個，來到何有望面前，伸手就把人狠狠往地上一拽，一腳踹了過去
“丟人現眼的玩意，咱們大隊的臉都給你丟完了”
“你發什麽瘋？我家的事管你什麽屁事？老子是你堂叔，誰教你的規矩”自從進城以後，何有望還是頭一次這麽狼狽，立馬憤怒地看向尤月月
“堂叔？論輩分，你該叫我嬸。輪地位，我現在是紅星大隊大隊長，教訓大隊出來的白眼狼一點問題都沒有”
尤月月神色淡定，在何有為震驚的目光下，又是一腳踹了過去，然後把人拎了起來往旁邊一甩
她從小就跟著學武，控制一個身高和她差不多的男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嘶”
這可不是她們鄉下的泥土地，而是硬生生的水泥路，就這麽直接甩在地上，何有萬物疼得吸了口涼氣
“有望” 徐曼立馬沖了過去扶住她，咬了咬唇，一手撫著肚子，楚楚可憐地看著她們
“你們想幹什麽？有本事沖著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來”
“小曼”何有望一驚，生怕她們幾個傷到徐曼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一下子就沖了過來，護著她
“有本事都沖著我來，小曼是無辜的”
那模樣，還真是‘情深意切’啊
“啪啪啪”
他這話剛過一陣拍，現場裏面響起了拍掌的聲音，尤餘餘走了過來，小嘴叭叭
“喲呵，這話說的好，這女人是無辜的，原來你也知道你不無辜啊。何有望，你這麽理直氣壯，要不和大家夥一起說說，你哪裏罪有應得活該挨揍了？”
她兩辮放在胸前，紅色圍巾顯得臉色越發紅潤，杏眸桃腮，明艷動人，即便一直生活在鄉下，也絲毫不見土氣
和以前一樣，她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目光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何有望嘴抖了抖，臉上閃過羞惱，有些不敢對上尤餘餘的目光
尤餘餘嗤笑一下，大大方方走了過來，護著這母女倆，看著只知道憤怒無措的蘇淑芬，她搖了搖頭，把話頭對準何有望
“何有望，士別三日刮目相待，你這是都改頭換面了啊，你們倆是要在這裏說事嗎？”尤餘餘笑瞇瞇道
“我們倒也不介意就在這裏把事情前前後後都好好扒一下”
何有望臉色一變，轉頭一看，果然四周已經為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了
這事情要是鬧大了，他可是討不了好的
“淑芬，我們去一邊說好不好？”何有望咬了咬牙，道，“這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你不想想我也想想孩子吧？”
蘇淑芬緊緊抱著何雙夏，看著到了這個時候還緊緊護著徐曼的何有望，緊緊咬著牙，聲音打顫
“換個地方說”
何有望松了口氣，就見蘇淑芬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看著她，一字一字說道
“我要去你住的地方說，不然就在這兒”
何有望臉色變了一下，剛想拒絕，徐曼扯了扯他的衣角
“望哥，先離開再說”她示意他看看周圍得越來越多的人，她可不想成為別人的談資
何有望咬了咬牙，點了點頭，說道
“我先去請個假”
“哎喲，看來這事兒還是個小事情呢，這會兒都還能忙著請假，要不咱一起去請假吧，剛好把這件事一起說一說，讓廠裏評評理”
尤餘餘雙手抱胸，臉上笑瞇瞇的，但是對上她的時候就會發現，這就是硬茬，軟硬不吃，全看心情
想要借著請假想辦法的何有望僵住，嘴裏牙關緊咬，再次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不善地看向蘇淑芬
雖然他很早就離開大隊了，但是尤家人的事情他遠在北京城也是有所耳聞的，這一家子就沒一個是善茬，現在還全都聚集了起來
何有望懷疑蘇淑芬是知道他這邊的情況，故意帶著人過來撐腰的
不過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何有望現在都有顧忌了
在尤家母女幾人的目光下，何有望所有動作都暴露無遺，他別無它法，只有帶著這群人往他現在住的地方走去
何有望剛來的時候只能住在廠裏的集體宿舍，但是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和徐曼兩個都是廠員，兩人順利分到了個三十多平米的房子
房子是前兩年才修好的，看著還有些新，從左到右一大排，密密麻麻都是房門。一棟樓有好幾個樓梯，總共7層，他們在3樓，房門口帶著新漆，貼著去年的春聯，看起來很是溫馨
房門一打開，最裏面是木板隔開的臥室，木板前是客廳，裏面放著嶄新光亮的桌子凳子，兩邊墻上有櫃子有家子，密密麻麻，全是生活的痕跡
房間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蘇淑芬在鄉下的房間加客廳也就這樣
就那麽小小一間磚房，是蘇淑芬往日最自豪的現在
那份自豪被狠狠打碎
原來何有望在這邊有地方住啊，原來是有了新家
所有人站在門口，看著蘇淑芬牽著何雙夏走了進去，然後沒一會，裏面一個小女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她和何雙夏差不多大，看到她們楞了一下，然後大喊，“你是誰？誰讓你進來了，娘，快把她趕出去，我不要外人進來”
何淑芬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後的何有望，拿起桌子上的瓷杯就重重扔了過去
“何有望你混蛋，這孩子也是你的？你把我當什麽了？”
何有望默認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和小曼是領了證的，是法律上承認的夫妻，是正牌夫妻。
我和你當初只辦了酒席 ，根本就不是夫妻，真要說起來，你和我什麽關系都沒有”何有望冷酷說道
蘇淑芬捂著胸口，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被騙，還是因為何有望打碎了她心中的遐想，對未來的期望
“你說我和你沒關系？哈哈沒關系”蘇淑芬又哭又笑，“原來我們竟然沒關系啊，何有望你有沒有心，我為你照顧爹娘，生了還孩子，你現在說我和你沒關系”
“我沒給你打錢嗎？你要是只在大隊上幹活，靠你一個人你一個月能有這麽多錢？”何有望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
“你一個大字不識，除了地裏活就是家務的人，能賺這些錢嗎？能住上磚房嗎？你應該謝謝我才是。
你帶著孩子好好回去，後面每個月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給打錢，你別胡攪蠻纏了”
蘇淑芬氣得發抖，看著這個冷漠無情的人，只覺得心裏發寒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他怎麽還能這樣理直氣壯？
他憑什麽？
“我不稀罕你的錢”蘇淑芬咬牙，“我只想知道，你憑什麽這麽對我？你這樣當初娶我幹什麽？”
“不稀罕錢？那你過來鬧什麽？”何有望小心翼翼地扶著徐曼坐到裏面的凳子上，轉頭對著蘇淑芬又十分冷漠
“這樣吧，我給你一百塊，你拿著回大隊上，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樣該怎麽樣。”
“做人聰明點，你現在回家又能怎樣？你蘇家會給你撐腰？還不是是勸你回家，要麽又把你賣了。只可惜，當初你還能賣兩百塊彩禮，你現在怕是不值這個錢了”
何有望也是有持無恐的，蘇淑芬在蘇家本來就不受重視，大不了他再出點錢，想來蘇家也會把人送回來的
他一字一字的，蘇淑芬只覺得心口疼，她左手緊緊抓著心口，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抱著何雙夏放聲大哭
何雙夏眼睛紅紅，很是心疼她娘，甚至懷疑自己帶她過來是不是錯了
她知道她爹渣，但是沒想到能渣到這個地步，都這種時候了，還能這般理直氣壯
他怎麽敢啊
他怎麽敢？
“你閉嘴，娘，娘，咱不要這種人，我們離婚，我們離婚，以我我們一起過”何雙夏抱著蘇淑芬一起哭
她心疼她娘
她才二十四啊，這麽年輕的年齡，卻遇上這種事情
眼看著兩個人抱頭痛哭，何有望皺了皺眉，臉上帶著幾分煩躁，全然沒有半分愧疚
哦，也不是，他是有愧疚的，只不過那愧疚是對著懷著孕的徐曼
“是我沒處理好，小曼，你帶著小薇去屋裏面好不好？”他一直看著蘇淑芬，就怕她一個沖動沖過來傷害徐曼，傷害他們的孩子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不怪你，只怪陰差陽錯”徐曼柔柔弱弱地看著她，擦了擦眼角，咬唇道
“都怪我，我沒想到會這麽傷害姐姐，但是包辦婚姻是沒有幸福的，現在這樣姐姐不也解脫了嗎？
以後你不用上班每個月有錢領，鄉下房子也讓給你了，還有爹娘幫你帶孩子，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
“你這麽滿足不如把這些給你？”
眼看著蘇淑芬這個當事人完全沈浸在傷痛之中，讓這倆賤人得意，尤餘餘忍了半天，又沒忍住，走上來懟徐曼
“就你這一臉褶子的還叫姐姐，誰給你的臉叫姐姐，真是老黃瓜刷漆別擱這裝嫩了。你有這個時間裝嫩，不如給你那褶子上兩層粉，免得出門被叫奶奶”
“你”徐曼猙獰幾分
她年紀比何有望還要大兩歲，今年都32了，平日最是愛美最是在意年紀了
尤餘餘這話簡直是往她心窩子裏戳
“怎麽我說錯了？咋滴，你那大肚子把你腰撐胖了，還能把你臉上的皺紋也扯平？那肚子那麽大，可惜，那羞恥心早就被你扯出去餵狗了，狗都嫌棄地撒泡尿讓你照照鏡子”
“你”徐曼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然後捂住肚子，朝著何有望叫疼
“肚子好疼”
何有望臉色一變，惱怒看向尤餘餘，道，“小餘，小曼可是懷了孩子的，要是孩子出了事你承擔得起嗎？”
“你這話可真搞笑，我要負什麽責？咋滴，你不會真覺得你那孩子人見人愛吧？這要是真出什麽事我不給你鼓掌就不錯了”
尤餘餘詫異地看著何有望，說的話能氣死個人
“我是這麽善良的人嗎？你這麽說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有望被堵得說不出話，只能看著尤餘餘走到宿舍門的旁邊，伸手把蘇淑芬拉了起來，憋了半天他道
“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們別多管閑事”
“喲謔，你這話只有對大隊那些老家夥說有用，跟我們說？可惜了，沒啥用，再說了”
尤餘餘扶著蘇淑芬，再看一下何有望的神色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帶上幾分銳利和諷刺
“我多管閑事是一回兩回的事嗎？我要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你以為你現在能當上這工人？”
何有望說不出話
那會兒條件很不好，他去蹭課又哪是這麽好蹭的？誰家的書不是錢買的？哪個老師願意沒事有人過來蹭課不交錢的？
是尤餘餘把課本借給了他，也給他送了用過的舊本子，還幫著他去找老師說話
甚至，當初幫了他師傅那事也是尤餘餘出的大力，最後卻把機會讓給他
眼看著何用望沈默下來，徐曼的心裏帶上了幾分不妙，尤其是看著尤餘餘那張過分精致年輕的臉
“嘶”徐曼作出痛苦的神色，捂著肚子，道，“望哥，我肚子疼”
何有望立馬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攙扶著她，再看向尤餘餘的目光帶上了些不悅
“一碼歸一碼的，那些年你幫我打我雙倍奉還，但是這事，你們也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們是想看到蘇淑芬從我們家離開回到蘇家，再被賣一次，還是想看到這孩子以後沒爹沒娘一個人在鄉下呆著？”
他這話威脅意味就很重了
“小姨，幫幫我娘，讓我娘和她離婚 ，我跟著我娘過，我們兩個人可以過。以後我去摘草藥摘果子還錢，我們可以養活自己”
何雙夏狠狠瞪著何有望 ，她還有很多很多很想說的話，但是，她不能說
她現在只是個五歲孩子，她只能找尤家人幫忙
她也知道，尤家人一定會
幫她的
“小姨，幫毛蛋，她們好壞，不要小崽子的都是壞家夥”
果不其然，何雙夏話音剛落，歲歲就眼淚汪汪地抱住尤餘餘的大腿
“壞家夥，壞人，毛蛋好可憐，嬸子也好可憐嗚嗚”
“歲，歲歲也好可憐”
……
看著何雙夏，歲歲就想到了自己
她也有個壞爹咧，還是不知道跑哪裏去的壞爹
歲歲光是想著，也忍不住想要加入蘇淑芬母女倆的隊伍一起哭了
“歲歲不哭，歲歲乖乖的”尤餘餘沒給她這個機會，趕緊把人抱了起來，拍拍她的後背
“我們歲歲才不可憐，我們歲歲是最幸福的小崽子，你有娘有姐姐有小姨還有姥姥啊，我們不去想那些壞家夥”
尤餘餘深吸一口氣，毫無疑問地直接遷怒何有望了，負心漢都不是好東西
“姐，你抱著歲歲”
尤餘餘又把歲歲交給臉色同樣難看的尤年年，撩撩袖子
“負心漢就是得有負心漢的下場，小淑，別哭了，你說你是個什麽想法？”
蘇淑芬臉上掛著淚，無措又迷茫
“我不知道”
這會兒該怎麽處理？何有望之前說的沒錯，她回不了蘇家，也不能回去
但是何有望已經有妻子了，那她呢？
“我要毛蛋，毛蛋是我的孩子”蘇淑芬只是抱著何雙夏，眼中全是對未來的迷茫
“算了”尤餘餘揉揉腦袋，說道，“都交給我吧”
這事情說起來很好處理，因為現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離婚
雖然說確實法律意義上兩個人沒有領證就不是夫妻，但是必須把這關系給扯清楚
何有望這邊又是領了結婚證，現在徐曼又懷著孩子，兩人又是‘深情款款’的，肯定是不可能離的
“何有望，老娘今天就再管一次閑事，你也別給我擺著一張臉”
尤餘餘直接抽出一個小凳子坐了下去，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抱胸，冷笑
“我說什麽你聽著就成了，你沒有資格和我擺臉色。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
“寫一個結婚離婚協議，寫明，你和毛蛋娘是結婚離婚 毛蛋是正兒八經婚生女。再把你老家的房子轉到毛蛋名下，把你爹娘接走。
別不要臉自己在城裏瀟灑，讓別人留在那讓別人幫你照顧，還要再給一千塊錢”
“你做夢”
何有望臉色沈了下來，道，“你們別太過分了，蘇淑芬你可想清楚了，這日子你不想過就回蘇家，毛蛋是我何家的孩子，別的東西跟你有什麽關系？別太貪婪了”
“毛蛋是我的孩子”蘇淑芬緊緊咬牙，狠狠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心裏突然就起了一股勁
“餘姐，我不懂這些，你按著你的說，我都聽你的”
蘇淑芬性子好脾氣軟，這也就意味著，她聽勸
她不知道以後怎麽辦，不知道怎麽處理，但是尤家都是能幹人，她就聽她們的
“蘇淑芬”
何有望站了起來，怒道，“當初結婚，你家獅子大開口給了200塊彩禮，現在你還想要1000，你憑什麽？你一個鄉下女人，靠你自己十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錢，你要不要臉？”
“餘姐給的，年姐，麗嬸小月給的”蘇淑芬吼道
“何有望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就是欺負我不識字沒讀過書不懂這些，但凡換個人你敢這樣？你現在慌了急了？我告訴你沒用”
“我就是個外人是個陌生人，你的感受關我屁事”
尤餘餘讚賞地看了看她，還好是個拎得清的
這談判的時候最忌諱這邊幫的人還哭哭啼啼舍不得對方，站在對方那一邊
“聽到沒？”尤餘餘挑了挑眉，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第二個”
“被廠裏開除回大隊種地”
“砰”一下，何有為重重拍了桌子站起來，憤怒的看著尤餘餘
“尤餘餘你這多管閑事的毛病什麽時候改改？我是大隊第一個考出來的工人，我何家在大隊上這麽多人，你敢攪和了我的工作，我看你們以後還怎麽在大隊上立足”
“就為了個外人，你真是裏外不分，一點數都沒有”
“何有望，你多年不回大隊了，怕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大隊的大隊長，是我家小月，你懂嗎？”
尤餘餘也站起來一字一字，“她作為大隊長舉報原隊員行為不端，私生活混亂，拋妻棄子，我想，你們廠裏一定會重視的吧？”
何有望胸口不停起伏，喘著大氣，一字一字，“我沒了工作對她們母女有好處嗎？你敢嗎？以後沒錢了，你們出錢養嗎？”
“你沒了工作沒了錢，但是孩子有爹了，大隊現在也多了賺錢的路子，養活小崽子送她上學可不難，你覺得你能威脅到誰？”
“一千塊錢，一個房子，兩個能幫你們照顧孩子的爹娘，換你的工作和前程”
尤餘餘勾了勾嘴角，笑得滿滿惡意
“還有嬌妻，兒子”
“不值得嗎？”
何有望狠狠捏著拳頭，說不過尤餘餘，他只有死死看向蘇淑芬，咬牙道
“蘇淑芬，你也是這麽想的？想要孩子以後沒爹？你覺得靠你一個人能在大隊立足？”
“毛蛋，你吃的穿的都是我都的錢，你娘只會顧著娘家 以後什麽都不給你，你也要和爹斷了關系？”
“才沒有，你寄的錢都是爺奶收著的，我吃的是我娘幹活賺的，穿的是我娘一針一線給我縫的”
何雙夏紅著眼看著這個到這時候還是厚顏無恥的男人，突然笑了笑
“你是我爹吧？你舍不得我？那你回大隊陪我吧，我們不要工作，不要錢，就陪著我，多好”
“閉嘴，白眼狼一個”何有望怒道
“你可快閉嘴吧，說吧，何有望，你要選哪一個”
房間不算大，尤餘餘一腳就踹到桌子上，再次提醒
“我們可沒什麽耐心”
“我沒這麽多錢，我們在城裏也要用錢，工資一直不漲，還要給家裏寄錢……”
“別忽悠我，說的好像誰沒有工作一樣，就算沒錢你去借也得把錢給借出來”
尤餘餘看著河有望，又看了看她旁邊的徐曼，相當無辜地說道
“不過就是1000塊錢，也就是你們這法律上承認的夫妻倆一年的工資而已，這樣想想”
徐曼臉色變了變，果然，就聽到尤餘餘在那裏悠悠開口
“不會吧，不會吧，還以為你你和你這新老婆關系有多好呢，原來這麽點錢都不願意為了你出啊？看樣子你們感情也不怎麽樣啊”
“1000塊錢換一個丈夫，換一個孩子的爹都不願意。嘖嘖，也是，不過就是孩子爹媽而已，這個不行就再換一個就是了是吧？可真新鮮”
“你夠了”何有望聽不下去，但是看著尤餘餘臉上的認真，他沈下了臉
他知道，尤餘餘做得出這種事
她身後有尤家人頂著，以至於她從小就是個膽大的，不太考慮後果的人，也不像大隊其她人那般被很多東西桎梏，很隨心所欲
何有望咬著牙，頭一回看著尤餘餘那張嬌俏的臉而感到心煩
“我給，但是你們得保證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有望”徐曼吃驚地看著她，臉上帶著不認同，“那可是一千塊錢”
“小曼，你會理解我的對吧？”何有望目光沈沈地看著她，說道，“一千塊錢而已，我以後能賺更多的一千塊錢”
“但是”
“沒了工作就沒有但是了”何有望打斷她，看著她糾結不舍的模樣，又軟了脾氣，柔聲安慰道
“想想肚子裏的孩子，一千塊錢而已，我們以後會有更多的一千塊錢，到時候全都留給我們的兒子和小薇，以後徹徹底底，我就是你的丈夫，是小薇和小宇的爹了”
“但是你爹娘”徐曼咬唇，柔弱地看著她，道，“你知道的，我爹娘去的早，我沒有和長輩相處的經驗，我怕照顧不了她們”
“你放心，我爹娘很好相處的，到時候他們客廳加張床，實在不適應，再去外面租個房子。我們兩個都是工人，咱們一家人在一起，以後什麽也不怕”
徐曼的心裏還是不情願，但是看著何有望堅定的神色，她也明白，她這會兒說什麽都沒有用，倒不如順了他的意，還顯得她體貼懂事
就是，這次體貼懂事的代價，有點大
那可是一千塊錢呢，還有兩個鄉下老人
但是夫妻倆這會都沒有選擇的餘地，是固守一千塊錢丟掉工作，還是丟一千塊錢換工作，很好選
尤餘餘等人說讓她寫那就現在寫，讓他們給錢也是現在給，絕對不帶拖的
就連錢也必須是，現錢
沒現錢就去取，反正不能是存折或者打錢這種不靠譜的
除了錢，還有離婚協議，裏面清楚寫了兩人結了婚，又因何有望追求愛情而感情破裂，故而離婚
這也是為了避免他們以後反咬一口，反倒是潑臟水給蘇淑芬母女
一紙三份，蘇淑芬一份，何有望一份，尤月月這個大隊長手裏一份
再等到錢一到手
何有望和蘇淑芬何雙夏再也沒了關系
何雙夏那自重生以來一直堵在心裏的氣也順了出去
“娘別難過，以後我都陪著娘”何雙夏緊緊抱著蘇淑芬，讓她不要難過，以後都會好的
她們會過上好幸福的生活，她娘，也會再重新永遠一個幸福健康的家庭
何雙夏心裏有些發酸，但是又知道這才是對的
兩輩子了，她想要她娘幸福，不管是不是在她身邊
她可是個成年人咧
蘇淑芬也緊緊回抱著何雙夏，眼底是濃濃的悲哀還有迷茫
看著她們，尤家人也嘆了嘆氣，很是感同身受
畢竟，當初尤年年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在尤年年懷孕後就跑了，跑得無影無蹤的
“別看我”察覺到她們偷偷摸摸的視線，尤年年臉上帶上幾分暴躁之意
“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我早就忘了好嗎？再說了，這能一樣嗎？那狗東西雖然不是東西，但是好歹人結實生得好腦子也好，歲歲生得多好啊”
正抱著親娘安慰的何雙夏：……
這話聽起來不太對勁
而這邊還在繼續
尤年年說著說著，又冷笑一下，陰測測說道，“看在歲歲的份上，要是以後碰上那狗東西，勉強留他一命”
尤家人：……
她們就說她整天磨刀是有原因的
“呵呵”尤年年又冷笑兩下，不過手是緊緊把歲歲耳朵給蒙住的
“到時候先卸了他的狗腿，再斷了他胳膊丟林子裏餵狼，那死東西不敢吃苦的，老娘還得給他餵一瓶苦瓜汁噎死他……”
那聲音陰測測的，手段極為殘忍，給抱著何雙夏迷茫的蘇淑芬都給震醒了，宛如打開了新世界一般
“哭好了？”尤年年看了過去，收斂起臉上表情，說道，“哭夠了以後就別哭了，萬事想想自己孩子，距她長大還有十來幾年，有得你忙的。”
“嗯，我知道了”蘇淑芬深吸一口氣，一股責任感油然而生，同時伴著濃濃壓力
“我會努力照顧好毛蛋的”
“知道就好，你也別有太大壓力，這些錢已經減了你大部分麻煩了”
尤年年看著蘇淑芬的目光帶著欣慰，難得又看到一個不傻的女人，還是勉強順眼的
不像大隊有些女人家，平日又是挨打又是挨罵又是被當成豬一樣只為下一個男崽子，就這還心甘情願
但凡有外人幫忙了還得落埋怨，被反著指責傷害她們家庭，幫她們是見不得她們好
簡直是想想都忍不住翻個白眼
“走吧，這些錢放身上不安全，先去存著吧，以後，就是你們壓箱底了。”
蘇淑芬有些想哭，但是她又憋了下去，今天哭的已經太多了，她不能再哭了
“又要麻煩你們，等會去，回去我就學字”
她再也不要經歷這種被指著鼻子嫌棄是文盲是鄉下人都事情了
“嗯，學習永遠不晚”尤年年這會還是比較好說話了，時不時和蘇淑芬搭著話，不著痕跡地安慰鼓勵她
何雙夏低著頭，深深記住了尤家的情誼，雖然說，可能以後也幫不了她們什麽大忙，但是她可以幫她們帶好小崽子
把歲歲帶好，就是對尤家最好的回報了
何雙夏深吸口氣，在心裏給歲歲安排了一系列課程，保證要讓尤家人擁有一個多才多藝的厲害崽子
正在何雙夏到時候是先開展棋藝還是掃盲還是繪畫的時候，帶著大筆錢的一群人卻是停了下來，警惕地看著前方突然出現的幾人
不三不四，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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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有望是個厲害人, 他娘當初生他的時候傷身體不能生了，家裏就只有他一個男娃
雖然他也是男娃，但是在這個多子多孫的時候，她們家只有一個孩子還是受到了不少來自外面的壓力, 何有望小時候也沒少被欺負, 所以他從小就奮發圖強
每天來回走一個讀小時的路去公社上學, 從來不逃課，上初中沒交學費進不去就在教室外面蹭，沒有課本就找其他同學借, 沒有紙幣就在地上練，就這樣，他初中畢業了
那會兒他15歲了，他們家裏條件不好，15歲已經是個壯勞力了, 他自然得幫著家裏
但是他不甘心，運氣好他幫了一個來鄉下探親的城裏人, 就跟去城裏當了學徒，一開始沒有工資, 吃一頓餓一頓的, 他也從不偷懶
就這樣一步步變成臨時工, 得到了工作, 後面又抓住了廠裏的機會來到了這北京城
這時候很多人都不想離家遠, 但是自小在大隊上長大的何有望對外面太期待不過了，他太想去大的遠的地方，太想擺脫那狹小的大隊了
他也做到了
但是他爹娘身體不行, 他們家又只有何有望一個獨苗，隨著何有為年齡大了還沒對象, 他爹娘都著急得不行
何有望也擔心爹娘
但是這時候在外工作的壞處就來了，他一個大隊上出來的普通工人，只能住廠裏宿舍，八九個人睡一間房的，工資也就夠一個人瀟灑，哪裏能把爹娘接過來一起？
更別說他爹娘都是大隊戶口，過來的話一家三口只能靠他一個人生活，日子會很拮據，這讓好不容易過上了好一點生活的何有望哪裏願意？
爹娘不能來城裏，至少現在是不能的，但是什麽時候能來？
何有望那會已經二十出頭了，在大隊上屬於老光棍了，沒少被人嘲笑，這讓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的他爹娘怎麽忍？
再加上他娘當初生下他身體就一直不好，這些年年紀也大了，幹活不是很行，還需要人照顧，何有為也說不準自己什麽時候能結婚，就算結婚，現目前也很難把父母接過來
於是何有望就在鄉下娶了個妻子
他主意打得很好，娶了個妻子可以照顧家裏老人，可以抵了大隊上人的嘴，又能幹活養活自己，時不時還能給他寄些鄉下東西過來，簡直是一舉三得？
百裏而無一害
但是他一個工人，一個現在的城裏人，這沒文化的鄉下人如何配得上？
所以何有望從頭到尾都沒把蘇淑芬當成妻子，只是把他當做那照顧家裏老人的免費保姆，讓她有了孩子，再哄著她好好在老家待著
等過些年了，到時候她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她年紀也大了，孩子也大了，還能有別的選擇？
他給她一個磚房一個孩子，時不時還打錢回去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了，這待遇鄉下誰家比得上？
何有望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了，所以心安理得地就在城裏和自己喜歡的人領了證，結了婚，還有了孩子
他去查過了，這可是兒子，兒子呢
何有望心疼地看著自己妻子，體貼道，“這大冷天怎麽出來了？路也滑，萬一摔倒了怎麽辦？”
“孩子第一次踢我了，你快摸摸看，咱們兒子可有勁了”徐曼身形柔弱，相貌精致，抓著何有望的手摸著肚子，一副柔弱慈母的模樣
何有望看著她，心裏也很是歡喜
早在剛過來廠裏的時候，他就喜歡徐曼了，只可惜徐曼那會兒已經有對象了，他一顆愛慕之心只能藏著
後面徐曼結婚了，他這也慢慢放下心思，回老家結了婚，誰料到徐曼丈夫意外去世，留下她孤女寡母，一個人可太難了，兩個人慢慢就聯絡上了
她說她結過婚有孩子配不上他，她說不介意他在鄉下結過婚，也不介意他給家裏打錢
真是溫柔又善解人意
何有望覺得，有妻如此，夫覆何求？
“哎喲，這小子確實，這也太有勁了，這把他娘踢到了怎麽辦？等他出來，得打他屁股讓他漲漲教訓”何有望故作嚴肅
“才不許，你別嚇唬我們小宇”徐曼嗔笑
兩個人站在一起濃情蜜意，一看感情就很好
“我就是過來給你看看咱們兒子第一次踢人”徐曼捂嘴笑了笑，道，“快去上班吧，別耽擱了你，小薇一個人在家裏呢”
聽到這兒，何有望心裏更是熨貼，這小薇是他的繼女，徐曼和前夫的女兒，今年也才五歲
就為了和他說他們兒子的好消息，徐曼扔下孩子匆匆跑過來，這麽看重他，能讓何有望不熨貼嗎？
“小薇好點了沒？回去給她說，晚上爹給她買烤鴨吃”何有望大方道
“你要給她買這個，她感冒保準立馬就好了”徐曼又笑了笑，但是，目光卻不由越過何有望往後看，看皺了皺眉說道
“有望，那些人是你廠裏的嗎？我怎麽覺得他們一直在看我們？”
何有望一直背對著那邊，這會兒聽到徐曼這麽說有些莫名，然後再一轉頭，整個人都楞住了，很是不可置信，完全想不到這些人是怎麽找過來的
這邊見何有望可算是註意到他們這群人了，尤家人輕嗤不屑
“要不要我上去幫你把人先揍一頓？”尤餘餘捏著拳頭躍躍欲試，不過下一秒就被尤年年扯著衣領往後拉了，對上她警告的眼神
尤餘餘訕訕一笑，閉緊自己的嘴，站在後面當自己不存在了，尤年年和尤月月幾人也沒有說話，站在蘇淑芬和何雙夏的身後，等待著她的反應
蘇淑芬一開始還艱難和何雙夏說自己認錯人了，不想去面對這個現實，也不想讓直面這麽可怕的事實
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著點親爹，在外面有人來，甚至還有別的孩子了，蘇淑芬心裏沈痛的時候，又湧起一股無法控制的怒氣
他怎麽可以這樣？
怎麽能這樣當爹？
是她不好嗎？但是她一直都是這樣，如果看不上她當初為什麽要娶她？為什麽還要每個月寫信回來展現自己情深義重？
為什麽？
蘇淑芬想不明白，她的手還捂在何雙夏的眼睛瞎
何雙夏眼睛被遮住了什麽也看不到，但是其他感官卻是更加敏感了，她感受到蒙著她眼睛的手逐漸顫抖了起，漸漸的整個人也顫抖
雖然看不到人，但是何雙夏已經可以感受到她娘難過無措沈痛……
但是就是這樣，她娘還是要蒙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受傷，就像上輩子她娘病重去世那會兒，也是拉著何雙夏的手，告訴她，不要怪她爹，讓她以後要好好的……
何雙夏不能確定，上輩子的她娘到底是完全不知道她爹的情況，還是已經知道了，但是時間過得太久了，她已經沒法回頭了，只能裝不知道默默忍受
兩輩子的情緒交雜在一起，何雙夏突然拉開蘇淑芬的雙手，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沖了過去，朝著何有望狠狠一撞
下一秒何雙夏就直接被掀飛在地
作為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何雙夏猛的一沖也沒什麽用，輕輕就被何有望被開，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憤怒的神情變成了迷茫
啊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她是想要教訓一下這渣男的
然而忘記了這身軀還小小的什麽都不能幹
“毛蛋”
蘇淑芬驚叫一聲，立馬走到何雙夏旁邊抱住她，一雙眼帶著淚花和憤怒，顫抖著說道
“何有望，你竟然敢打毛蛋？你不是東西”
看著她們倆，何有望緊緊皺著眉頭，毛蛋？
“你就是這麽教孩子的？一來就對著親爹動手，沒規矩的鄉下玩意兒”
“我日她媽的，這砍腦殼的背時玩意，他媽生他的時候是不是一屁股把他腦子給夾斷了？”
尤餘餘看不下去了，立馬忘記之前尤年年的警告，撩了撩袖子就要往前沖，又被拉了回來
“別攔我，我要去教訓教訓這不要臉的癟犢子”
尤餘餘反手甩開拉她的手，下一秒，就被推到尤年年旁邊
尤月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揪起一邊氣沖沖也要往往那邊沖的歲歲往她懷裏一放
“把人看好了”
然後她就大步走了過去，越過地上蹲著的蘇淑芬母女倆個，來到何有望面前，伸手就把人狠狠往地上一拽，一腳踹了過去
“丟人現眼的玩意，咱們大隊的臉都給你丟完了”
“你發什麽瘋？我家的事管你什麽屁事？老子是你堂叔，誰教你的規矩”自從進城以後，何有望還是頭一次這麽狼狽，立馬憤怒地看向尤月月
“堂叔？論輩分，你該叫我嬸。輪地位，我現在是紅星大隊大隊長，教訓大隊出來的白眼狼一點問題都沒有”
尤月月神色淡定，在何有為震驚的目光下，又是一腳踹了過去，然後把人拎了起來往旁邊一甩
她從小就跟著學武，控制一個身高和她差不多的男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嘶”
這可不是她們鄉下的泥土地，而是硬生生的水泥路，就這麽直接甩在地上，何有萬物疼得吸了口涼氣
“有望” 徐曼立馬沖了過去扶住她，咬了咬唇，一手撫著肚子，楚楚可憐地看著她們
“你們想幹什麽？有本事沖著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來”
“小曼”何有望一驚，生怕她們幾個傷到徐曼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一下子就沖了過來，護著她
“有本事都沖著我來，小曼是無辜的”
那模樣，還真是‘情深意切’啊
“啪啪啪”
他這話剛過一陣拍，現場裏面響起了拍掌的聲音，尤餘餘走了過來，小嘴叭叭
“喲呵，這話說的好，這女人是無辜的，原來你也知道你不無辜啊。何有望，你這麽理直氣壯，要不和大家夥一起說說，你哪裏罪有應得活該挨揍了？”
她兩辮放在胸前，紅色圍巾顯得臉色越發紅潤，杏眸桃腮，明艷動人，即便一直生活在鄉下，也絲毫不見土氣
和以前一樣，她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目光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何有望嘴抖了抖，臉上閃過羞惱，有些不敢對上尤餘餘的目光
尤餘餘嗤笑一下，大大方方走了過來，護著這母女倆，看著只知道憤怒無措的蘇淑芬，她搖了搖頭，把話頭對準何有望
“何有望，士別三日刮目相待，你這是都改頭換面了啊，你們倆是要在這裏說事嗎？”尤餘餘笑瞇瞇道
“我們倒也不介意就在這裏把事情前前後後都好好扒一下”
何有望臉色一變，轉頭一看，果然四周已經為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了
這事情要是鬧大了，他可是討不了好的
“淑芬，我們去一邊說好不好？”何有望咬了咬牙，道，“這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你不想想我也想想孩子吧？”
蘇淑芬緊緊抱著何雙夏，看著到了這個時候還緊緊護著徐曼的何有望，緊緊咬著牙，聲音打顫
“換個地方說”
何有望松了口氣，就見蘇淑芬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看著她，一字一字說道
“我要去你住的地方說，不然就在這兒”
何有望臉色變了一下，剛想拒絕，徐曼扯了扯他的衣角
“望哥，先離開再說”她示意他看看周圍得越來越多的人，她可不想成為別人的談資
何有望咬了咬牙，點了點頭，說道
“我先去請個假”
“哎喲，看來這事兒還是個小事情呢，這會兒都還能忙著請假，要不咱一起去請假吧，剛好把這件事一起說一說，讓廠裏評評理”
尤餘餘雙手抱胸，臉上笑瞇瞇的，但是對上她的時候就會發現，這就是硬茬，軟硬不吃，全看心情
想要借著請假想辦法的何有望僵住，嘴裏牙關緊咬，再次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不善地看向蘇淑芬
雖然他很早就離開大隊了，但是尤家人的事情他遠在北京城也是有所耳聞的，這一家子就沒一個是善茬，現在還全都聚集了起來
何有望懷疑蘇淑芬是知道他這邊的情況，故意帶著人過來撐腰的
不過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何有望現在都有顧忌了
在尤家母女幾人的目光下，何有望所有動作都暴露無遺，他別無它法，只有帶著這群人往他現在住的地方走去
何有望剛來的時候只能住在廠裏的集體宿舍，但是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和徐曼兩個都是廠員，兩人順利分到了個三十多平米的房子
房子是前兩年才修好的，看著還有些新，從左到右一大排，密密麻麻都是房門。一棟樓有好幾個樓梯，總共7層，他們在3樓，房門口帶著新漆，貼著去年的春聯，看起來很是溫馨
房門一打開，最裏面是木板隔開的臥室，木板前是客廳，裏面放著嶄新光亮的桌子凳子，兩邊墻上有櫃子有家子，密密麻麻，全是生活的痕跡
房間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蘇淑芬在鄉下的房間加客廳也就這樣
就那麽小小一間磚房，是蘇淑芬往日最自豪的現在
那份自豪被狠狠打碎
原來何有望在這邊有地方住啊，原來是有了新家
所有人站在門口，看著蘇淑芬牽著何雙夏走了進去，然後沒一會，裏面一個小女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她和何雙夏差不多大，看到她們楞了一下，然後大喊，“你是誰？誰讓你進來了，娘，快把她趕出去，我不要外人進來”
何淑芬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後的何有望，拿起桌子上的瓷杯就重重扔了過去
“何有望你混蛋，這孩子也是你的？你把我當什麽了？”
何有望默認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和小曼是領了證的，是法律上承認的夫妻，是正牌夫妻。
我和你當初只辦了酒席 ，根本就不是夫妻，真要說起來，你和我什麽關系都沒有”何有望冷酷說道
蘇淑芬捂著胸口，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被騙，還是因為何有望打碎了她心中的遐想，對未來的期望
“你說我和你沒關系？哈哈沒關系”蘇淑芬又哭又笑，“原來我們竟然沒關系啊，何有望你有沒有心，我為你照顧爹娘，生了還孩子，你現在說我和你沒關系”
“我沒給你打錢嗎？你要是只在大隊上幹活，靠你一個人你一個月能有這麽多錢？”何有望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
“你一個大字不識，除了地裏活就是家務的人，能賺這些錢嗎？能住上磚房嗎？你應該謝謝我才是。
你帶著孩子好好回去，後面每個月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給打錢，你別胡攪蠻纏了”
蘇淑芬氣得發抖，看著這個冷漠無情的人，只覺得心裏發寒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他怎麽還能這樣理直氣壯？
他憑什麽？
“我不稀罕你的錢”蘇淑芬咬牙，“我只想知道，你憑什麽這麽對我？你這樣當初娶我幹什麽？”
“不稀罕錢？那你過來鬧什麽？”何有望小心翼翼地扶著徐曼坐到裏面的凳子上，轉頭對著蘇淑芬又十分冷漠
“這樣吧，我給你一百塊，你拿著回大隊上，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樣該怎麽樣。”
“做人聰明點，你現在回家又能怎樣？你蘇家會給你撐腰？還不是是勸你回家，要麽又把你賣了。只可惜，當初你還能賣兩百塊彩禮，你現在怕是不值這個錢了”
何有望也是有持無恐的，蘇淑芬在蘇家本來就不受重視，大不了他再出點錢，想來蘇家也會把人送回來的
他一字一字的，蘇淑芬只覺得心口疼，她左手緊緊抓著心口，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抱著何雙夏放聲大哭
何雙夏眼睛紅紅，很是心疼她娘，甚至懷疑自己帶她過來是不是錯了
她知道她爹渣，但是沒想到能渣到這個地步，都這種時候了，還能這般理直氣壯
他怎麽敢啊
他怎麽敢？
“你閉嘴，娘，娘，咱不要這種人，我們離婚，我們離婚，以我我們一起過”何雙夏抱著蘇淑芬一起哭
她心疼她娘
她才二十四啊，這麽年輕的年齡，卻遇上這種事情
眼看著兩個人抱頭痛哭，何有望皺了皺眉，臉上帶著幾分煩躁，全然沒有半分愧疚
哦，也不是，他是有愧疚的，只不過那愧疚是對著懷著孕的徐曼
“是我沒處理好，小曼，你帶著小薇去屋裏面好不好？”他一直看著蘇淑芬，就怕她一個沖動沖過來傷害徐曼，傷害他們的孩子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不怪你，只怪陰差陽錯”徐曼柔柔弱弱地看著她，擦了擦眼角，咬唇道
“都怪我，我沒想到會這麽傷害姐姐，但是包辦婚姻是沒有幸福的，現在這樣姐姐不也解脫了嗎？
以後你不用上班每個月有錢領，鄉下房子也讓給你了，還有爹娘幫你帶孩子，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
“你這麽滿足不如把這些給你？”
眼看著蘇淑芬這個當事人完全沈浸在傷痛之中，讓這倆賤人得意，尤餘餘忍了半天，又沒忍住，走上來懟徐曼
“就你這一臉褶子的還叫姐姐，誰給你的臉叫姐姐，真是老黃瓜刷漆別擱這裝嫩了。你有這個時間裝嫩，不如給你那褶子上兩層粉，免得出門被叫奶奶”
“你”徐曼猙獰幾分
她年紀比何有望還要大兩歲，今年都32了，平日最是愛美最是在意年紀了
尤餘餘這話簡直是往她心窩子裏戳
“怎麽我說錯了？咋滴，你那大肚子把你腰撐胖了，還能把你臉上的皺紋也扯平？那肚子那麽大，可惜，那羞恥心早就被你扯出去餵狗了，狗都嫌棄地撒泡尿讓你照照鏡子”
“你”徐曼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然後捂住肚子，朝著何有望叫疼
“肚子好疼”
何有望臉色一變，惱怒看向尤餘餘，道，“小餘，小曼可是懷了孩子的，要是孩子出了事你承擔得起嗎？”
“你這話可真搞笑，我要負什麽責？咋滴，你不會真覺得你那孩子人見人愛吧？這要是真出什麽事我不給你鼓掌就不錯了”
尤餘餘詫異地看著何有望，說的話能氣死個人
“我是這麽善良的人嗎？你這麽說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有望被堵得說不出話，只能看著尤餘餘走到宿舍門的旁邊，伸手把蘇淑芬拉了起來，憋了半天他道
“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們別多管閑事”
“喲謔，你這話只有對大隊那些老家夥說有用，跟我們說？可惜了，沒啥用，再說了”
尤餘餘扶著蘇淑芬，再看一下何有望的神色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帶上幾分銳利和諷刺
“我多管閑事是一回兩回的事嗎？我要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你以為你現在能當上這工人？”
何有望說不出話
那會兒條件很不好，他去蹭課又哪是這麽好蹭的？誰家的書不是錢買的？哪個老師願意沒事有人過來蹭課不交錢的？
是尤餘餘把課本借給了他，也給他送了用過的舊本子，還幫著他去找老師說話
甚至，當初幫了他師傅那事也是尤餘餘出的大力，最後卻把機會讓給他
眼看著何用望沈默下來，徐曼的心裏帶上了幾分不妙，尤其是看著尤餘餘那張過分精致年輕的臉
“嘶”徐曼作出痛苦的神色，捂著肚子，道，“望哥，我肚子疼”
何有望立馬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攙扶著她，再看向尤餘餘的目光帶上了些不悅
“一碼歸一碼的，那些年你幫我打我雙倍奉還，但是這事，你們也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們是想看到蘇淑芬從我們家離開回到蘇家，再被賣一次，還是想看到這孩子以後沒爹沒娘一個人在鄉下呆著？”
他這話威脅意味就很重了
“小姨，幫幫我娘，讓我娘和她離婚 ，我跟著我娘過，我們兩個人可以過。以後我去摘草藥摘果子還錢，我們可以養活自己”
何雙夏狠狠瞪著何有望 ，她還有很多很多很想說的話，但是，她不能說
她現在只是個五歲孩子，她只能找尤家人幫忙
她也知道，尤家人一定會
幫她的
“小姨，幫毛蛋，她們好壞，不要小崽子的都是壞家夥”
果不其然，何雙夏話音剛落，歲歲就眼淚汪汪地抱住尤餘餘的大腿
“壞家夥，壞人，毛蛋好可憐，嬸子也好可憐嗚嗚”
“歲，歲歲也好可憐”
……
看著何雙夏，歲歲就想到了自己
她也有個壞爹咧，還是不知道跑哪裏去的壞爹
歲歲光是想著，也忍不住想要加入蘇淑芬母女倆的隊伍一起哭了
“歲歲不哭，歲歲乖乖的”尤餘餘沒給她這個機會，趕緊把人抱了起來，拍拍她的後背
“我們歲歲才不可憐，我們歲歲是最幸福的小崽子，你有娘有姐姐有小姨還有姥姥啊，我們不去想那些壞家夥”
尤餘餘深吸一口氣，毫無疑問地直接遷怒何有望了，負心漢都不是好東西
“姐，你抱著歲歲”
尤餘餘又把歲歲交給臉色同樣難看的尤年年，撩撩袖子
“負心漢就是得有負心漢的下場，小淑，別哭了，你說你是個什麽想法？”
蘇淑芬臉上掛著淚，無措又迷茫
“我不知道”
這會兒該怎麽處理？何有望之前說的沒錯，她回不了蘇家，也不能回去
但是何有望已經有妻子了，那她呢？
“我要毛蛋，毛蛋是我的孩子”蘇淑芬只是抱著何雙夏，眼中全是對未來的迷茫
“算了”尤餘餘揉揉腦袋，說道，“都交給我吧”
這事情說起來很好處理，因為現在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離婚
雖然說確實法律意義上兩個人沒有領證就不是夫妻，但是必須把這關系給扯清楚
何有望這邊又是領了結婚證，現在徐曼又懷著孩子，兩人又是‘深情款款’的，肯定是不可能離的
“何有望，老娘今天就再管一次閑事，你也別給我擺著一張臉”
尤餘餘直接抽出一個小凳子坐了下去，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抱胸，冷笑
“我說什麽你聽著就成了，你沒有資格和我擺臉色。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
“寫一個結婚離婚協議，寫明，你和毛蛋娘是結婚離婚 毛蛋是正兒八經婚生女。再把你老家的房子轉到毛蛋名下，把你爹娘接走。
別不要臉自己在城裏瀟灑，讓別人留在那讓別人幫你照顧，還要再給一千塊錢”
“你做夢”
何有望臉色沈了下來，道，“你們別太過分了，蘇淑芬你可想清楚了，這日子你不想過就回蘇家，毛蛋是我何家的孩子，別的東西跟你有什麽關系？別太貪婪了”
“毛蛋是我的孩子”蘇淑芬緊緊咬牙，狠狠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心裏突然就起了一股勁
“餘姐，我不懂這些，你按著你的說，我都聽你的”
蘇淑芬性子好脾氣軟，這也就意味著，她聽勸
她不知道以後怎麽辦，不知道怎麽處理，但是尤家都是能幹人，她就聽她們的
“蘇淑芬”
何有望站了起來，怒道，“當初結婚，你家獅子大開口給了200塊彩禮，現在你還想要1000，你憑什麽？你一個鄉下女人，靠你自己十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錢，你要不要臉？”
“餘姐給的，年姐，麗嬸小月給的”蘇淑芬吼道
“何有望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就是欺負我不識字沒讀過書不懂這些，但凡換個人你敢這樣？你現在慌了急了？我告訴你沒用”
“我就是個外人是個陌生人，你的感受關我屁事”
尤餘餘讚賞地看了看她，還好是個拎得清的
這談判的時候最忌諱這邊幫的人還哭哭啼啼舍不得對方，站在對方那一邊
“聽到沒？”尤餘餘挑了挑眉，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第二個”
“被廠裏開除回大隊種地”
“砰”一下，何有為重重拍了桌子站起來，憤怒的看著尤餘餘
“尤餘餘你這多管閑事的毛病什麽時候改改？我是大隊第一個考出來的工人，我何家在大隊上這麽多人，你敢攪和了我的工作，我看你們以後還怎麽在大隊上立足”
“就為了個外人，你真是裏外不分，一點數都沒有”
“何有望，你多年不回大隊了，怕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大隊的大隊長，是我家小月，你懂嗎？”
尤餘餘也站起來一字一字，“她作為大隊長舉報原隊員行為不端，私生活混亂，拋妻棄子，我想，你們廠裏一定會重視的吧？”
何有望胸口不停起伏，喘著大氣，一字一字，“我沒了工作對她們母女有好處嗎？你敢嗎？以後沒錢了，你們出錢養嗎？”
“你沒了工作沒了錢，但是孩子有爹了，大隊現在也多了賺錢的路子，養活小崽子送她上學可不難，你覺得你能威脅到誰？”
“一千塊錢，一個房子，兩個能幫你們照顧孩子的爹娘，換你的工作和前程”
尤餘餘勾了勾嘴角，笑得滿滿惡意
“還有嬌妻，兒子”
“不值得嗎？”
何有望狠狠捏著拳頭，說不過尤餘餘，他只有死死看向蘇淑芬，咬牙道
“蘇淑芬，你也是這麽想的？想要孩子以後沒爹？你覺得靠你一個人能在大隊立足？”
“毛蛋，你吃的穿的都是我都的錢，你娘只會顧著娘家 以後什麽都不給你，你也要和爹斷了關系？”
“才沒有，你寄的錢都是爺奶收著的，我吃的是我娘幹活賺的，穿的是我娘一針一線給我縫的”
何雙夏紅著眼看著這個到這時候還是厚顏無恥的男人，突然笑了笑
“你是我爹吧？你舍不得我？那你回大隊陪我吧，我們不要工作，不要錢，就陪著我，多好”
“閉嘴，白眼狼一個”何有望怒道
“你可快閉嘴吧，說吧，何有望，你要選哪一個”
房間不算大，尤餘餘一腳就踹到桌子上，再次提醒
“我們可沒什麽耐心”
“我沒這麽多錢，我們在城裏也要用錢，工資一直不漲，還要給家裏寄錢……”
“別忽悠我，說的好像誰沒有工作一樣，就算沒錢你去借也得把錢給借出來”
尤餘餘看著河有望，又看了看她旁邊的徐曼，相當無辜地說道
“不過就是1000塊錢，也就是你們這法律上承認的夫妻倆一年的工資而已，這樣想想”
徐曼臉色變了變，果然，就聽到尤餘餘在那裏悠悠開口
“不會吧，不會吧，還以為你你和你這新老婆關系有多好呢，原來這麽點錢都不願意為了你出啊？看樣子你們感情也不怎麽樣啊”
“1000塊錢換一個丈夫，換一個孩子的爹都不願意。嘖嘖，也是，不過就是孩子爹媽而已，這個不行就再換一個就是了是吧？可真新鮮”
“你夠了”何有望聽不下去，但是看著尤餘餘臉上的認真，他沈下了臉
他知道，尤餘餘做得出這種事
她身後有尤家人頂著，以至於她從小就是個膽大的，不太考慮後果的人，也不像大隊其她人那般被很多東西桎梏，很隨心所欲
何有望咬著牙，頭一回看著尤餘餘那張嬌俏的臉而感到心煩
“我給，但是你們得保證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有望”徐曼吃驚地看著她，臉上帶著不認同，“那可是一千塊錢”
“小曼，你會理解我的對吧？”何有望目光沈沈地看著她，說道，“一千塊錢而已，我以後能賺更多的一千塊錢”
“但是”
“沒了工作就沒有但是了”何有望打斷她，看著她糾結不舍的模樣，又軟了脾氣，柔聲安慰道
“想想肚子裏的孩子，一千塊錢而已，我們以後會有更多的一千塊錢，到時候全都留給我們的兒子和小薇，以後徹徹底底，我就是你的丈夫，是小薇和小宇的爹了”
“但是你爹娘”徐曼咬唇，柔弱地看著她，道，“你知道的，我爹娘去的早，我沒有和長輩相處的經驗，我怕照顧不了她們”
“你放心，我爹娘很好相處的，到時候他們客廳加張床，實在不適應，再去外面租個房子。我們兩個都是工人，咱們一家人在一起，以後什麽也不怕”
徐曼的心裏還是不情願，但是看著何有望堅定的神色，她也明白，她這會兒說什麽都沒有用，倒不如順了他的意，還顯得她體貼懂事
就是，這次體貼懂事的代價，有點大
那可是一千塊錢呢，還有兩個鄉下老人
但是夫妻倆這會都沒有選擇的餘地，是固守一千塊錢丟掉工作，還是丟一千塊錢換工作，很好選
尤餘餘等人說讓她寫那就現在寫，讓他們給錢也是現在給，絕對不帶拖的
就連錢也必須是，現錢
沒現錢就去取，反正不能是存折或者打錢這種不靠譜的
除了錢，還有離婚協議，裏面清楚寫了兩人結了婚，又因何有望追求愛情而感情破裂，故而離婚
這也是為了避免他們以後反咬一口，反倒是潑臟水給蘇淑芬母女
一紙三份，蘇淑芬一份，何有望一份，尤月月這個大隊長手裏一份
再等到錢一到手
何有望和蘇淑芬何雙夏再也沒了關系
何雙夏那自重生以來一直堵在心裏的氣也順了出去
“娘別難過，以後我都陪著娘”何雙夏緊緊抱著蘇淑芬，讓她不要難過，以後都會好的
她們會過上好幸福的生活，她娘，也會再重新永遠一個幸福健康的家庭
何雙夏心裏有些發酸，但是又知道這才是對的
兩輩子了，她想要她娘幸福，不管是不是在她身邊
她可是個成年人咧
蘇淑芬也緊緊回抱著何雙夏，眼底是濃濃的悲哀還有迷茫
看著她們，尤家人也嘆了嘆氣，很是感同身受
畢竟，當初尤年年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在尤年年懷孕後就跑了，跑得無影無蹤的
“別看我”察覺到她們偷偷摸摸的視線，尤年年臉上帶上幾分暴躁之意
“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我早就忘了好嗎？再說了，這能一樣嗎？那狗東西雖然不是東西，但是好歹人結實生得好腦子也好，歲歲生得多好啊”
正抱著親娘安慰的何雙夏：……
這話聽起來不太對勁
而這邊還在繼續
尤年年說著說著，又冷笑一下，陰測測說道，“看在歲歲的份上，要是以後碰上那狗東西，勉強留他一命”
尤家人：……
她們就說她整天磨刀是有原因的
“呵呵”尤年年又冷笑兩下，不過手是緊緊把歲歲耳朵給蒙住的
“到時候先卸了他的狗腿，再斷了他胳膊丟林子裏餵狼，那死東西不敢吃苦的，老娘還得給他餵一瓶苦瓜汁噎死他……”
那聲音陰測測的，手段極為殘忍，給抱著何雙夏迷茫的蘇淑芬都給震醒了，宛如打開了新世界一般
“哭好了？”尤年年看了過去，收斂起臉上表情，說道，“哭夠了以後就別哭了，萬事想想自己孩子，距她長大還有十來幾年，有得你忙的。”
“嗯，我知道了”蘇淑芬深吸一口氣，一股責任感油然而生，同時伴著濃濃壓力
“我會努力照顧好毛蛋的”
“知道就好，你也別有太大壓力，這些錢已經減了你大部分麻煩了”
尤年年看著蘇淑芬的目光帶著欣慰，難得又看到一個不傻的女人，還是勉強順眼的
不像大隊有些女人家，平日又是挨打又是挨罵又是被當成豬一樣只為下一個男崽子，就這還心甘情願
但凡有外人幫忙了還得落埋怨，被反著指責傷害她們家庭，幫她們是見不得她們好
簡直是想想都忍不住翻個白眼
“走吧，這些錢放身上不安全，先去存著吧，以後，就是你們壓箱底了。”
蘇淑芬有些想哭，但是她又憋了下去，今天哭的已經太多了，她不能再哭了
“又要麻煩你們，等會去，回去我就學字”
她再也不要經歷這種被指著鼻子嫌棄是文盲是鄉下人都事情了
“嗯，學習永遠不晚”尤年年這會還是比較好說話了，時不時和蘇淑芬搭著話，不著痕跡地安慰鼓勵她
何雙夏低著頭，深深記住了尤家的情誼，雖然說，可能以後也幫不了她們什麽大忙，但是她可以幫她們帶好小崽子
把歲歲帶好，就是對尤家最好的回報了
何雙夏深吸口氣，在心裏給歲歲安排了一系列課程，保證要讓尤家人擁有一個多才多藝的厲害崽子
正在何雙夏到時候是先開展棋藝還是掃盲還是繪畫的時候，帶著大筆錢的一群人卻是停了下來，警惕地看著前方突然出現的幾人
不三不四，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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